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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在看来,其中的辛酸与黑暗,远超想象。
桑洱蹲了下来。
少年体的谢持风,应该就被梦魇困在了这具小小的身体里,但他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时候,而不记得自己进了九冥魔境。
桑洱不知道前因后果,不知道谢持风为何会在这艘船上,这艘船又要去哪里。
她也没有实体,触碰不到他,只能干着急:“持风,喂!醒醒!”
这时,船舱外传来了一阵响声,接着光线一暗,有人走进来了。
明知对方看不到自己,桑洱还是条件反射地屏住了呼吸,看到了一个长得黝黑壮实,光着膀子,眉毛上还有一颗大黑痣的艄公钻了进来,手里还拿着一碗饭,踢了谢持风一下,粗声粗气道:“起来吃饭了,小子。”
谢持风半掀开了眼皮,颧红唇白,低咳两声,无神地看了他一眼。
艄公抓着谢持风的头发,粗暴地将他扯了起来,用勺子塞他吃饭:“吃,给我咽下去。”
谢持风被饭呛着了,咳得几乎窒息,胸膛起伏不断。艄公塞他吃了几口饭,失了耐心,抬手就是一个耳刮子,骂骂咧咧地起身走了。
桑洱气愤不已,看不得小孩儿被欺负,却又无可奈何,只能蹲在谢持风的旁边陪着他。
过了许久,小孩儿的眼睛才轻微地转了一下。没有泪水,只有麻木。
江上的日月升了又降。偶尔,艄公会与路过的邻船换点吃食和酒,再继续划船往前走。但那些好吃的东西永远轮不到谢持风。
高热让小孩儿浑身酸痛,对外界的反应都迟钝了起来。
也因此,在这天夜里,一只恶心的大手在悄悄解他的绳子,淫猥地拉扯他的衣裳时,谢持风迟钝了好一会儿,才反应过来,目眦欲裂。
第11章
一叶扁舟静止在黑夜的江波上,星月的微芒从门缝外漏入。
酒臭味氤氲在不流通的空气里,艄公的脸庞紫涨发红,醉醺醺地凑上前来:“小美人,我才发现你……长得像小姑娘似的,那天叫我送走你的是你哥哥吧,既然他不要你了,你以后就跟着叔叔过吧……”
这醉鬼说话像含了半口水,桑洱飘在旁边,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。但不妨她猜出他的龌龊心思。
“卧槽!”桑洱生气了,仿佛一只护崽子的母鸡,拦在了小孩儿的前面,怒道:“你这死变态,滚开啊,离他远一点!”
只可惜,此刻的她是一缕幽魂,是无能为力的旁观者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艄公的大手探入了谢持风的衣服里。
不幸中的大幸是,那根在谢持风身上绕了多圈的绳子,在这时反倒成了阻碍。艄公的手顶多摸到肚子。他不耐烦地喷了浊气,笨重地爬起,在杂物篓里摸出了一把钝刀子,开始割着绳索。
一个病重的小孩,力气压根拗不过大人。绳索渐松,谢持风依旧半死不活地躺着,仿佛已经放弃了希望。
艄公将碎成了几截的绳子和钝刀一起扔开,猴急地低头解起了裤子。
就在他俯身而下的那一瞬间,状若半死不活的谢持风,遽然睁目暴起,仿佛一匹穷途末路的幼狼,狠戾地将不知何时被他藏到手里的钝刀朝上一捅,直直地刺进了艄公的肋间。
艄公剧痛,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惨嚎,疯狂地挥舞着拳头,“咚咚”地捶打谢持风瘦弱的后背。
谢持风的眼睛被鲜血模糊了,两眼发黑,但是压抑了多天的愤怒轰然爆发,不管落在他背部的拳头有多重、多疼,他都像是没感觉一样,只知道咬紧牙关,抓住钝刀,用尽全力不断往里顶进。
鲜血咕噜咕噜地流出,浸湿了他的手掌。
许久后,艄公终于不动了,直僵僵地倒在地上,断了气。
谢持风松开手,擦去了流进了眼睛的血,颓然歇了半天,撑起发抖的身子,爬到舱门处,推了一把门。
但没推开。
原来,搭在门外的一条竹竿不知何时滑了下来,顶在了门外。仿佛一块巨石,堵住了离开地狱的生路。
谢持风的喉咙里发出了一阵嘶哑绝望的叫声,疯狂地锤门,用脚踢,用钝刀去砍,但都无济于事。不知过了多久,最后一丝力气终于耗尽,谢持风虚脱地瘫软了下来。
一转头,在幽幽暗芒下,他看见了艄公死不瞑目的那张脸,在直勾勾地瞪着他。
谢持风呆呆和尸体对望着,呼吸不知不觉地加快,渐渐,进气多出气少,浑身战栗,热泪不止,抱膝蜷成了一团。仿佛情绪崩溃到了极点,他忽然将手递到了嘴边,狠狠地咬了下去。
桑洱揪心地飘在一旁,看见这一幕,她总算知道谢持风手臂的疤痕是怎么来的了。
在失去了掌舵的艄公后,这艘不知能否靠岸的小船,就成了一座可怕的孤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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